說書人的箱庭

「他向她求婚了。」

瓦萊麗的手頓了一下，她那剎那的恍神讓她險些將茶水灑了出來。她突然慶幸自己正背對著達米安，才沒讓這目光毒辣的孩子看到她瞬間的心碎。

她依舊垂著頭，擺弄者手裡的茶具，湖綠色的眼眸有片刻的失神。她早就預料到這天的到來，也早已準備好迎接這日的到來，卻沒想到這天的到來卻是如此令人痛徹心扉。

「母親！」

達米安滿帶著不滿的聲嗓的在這間樸素卻又不失素雅的公寓中迴盪著。

「達米，我不知道你想讓我怎麼辦，或者該說什麼。」瓦萊麗回過神，她嘆了一口氣，終於轉過身，將手中剛泡好的紅茶放到達米安的面前。

「你的父親與我⋯⋯」她頓了頓，即時嚥下了口中的苦澀，「我了解你或許不喜歡塞琳娜，但你一開始不是也不願意接受我嗎？」她愛憐地撫摸著達米安的側臉，突然回憶起了達米安跟著布魯斯回到這個家的那日，那張酷似布魯斯韋恩的小臉給了她不少的白眼。當初的她可是花上了好一段時間與心思，才讓這個傲氣十足的孩子對她敞開心房。

「這不一樣！」

達米安氣憤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尚熱的茶水濺了他一手，然而他卻為手背上的灼熱感置之不理。

然而他隨即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僵硬的身體突然頹廢了下來，重新坐回沙發上，「對不起，我不該對妳大呼小叫。」

瓦萊麗突然起身，在達米安慌張的視線下走向廚房，取出了她為她那群時常造訪她的義警養子們所準備的冰敷袋，替達米安紅腫的手冰敷。

「我只是覺得她不配......她憑甚麼、父親憑甚麼......」達米安看著沉默不語的瓦萊麗，即使他善於觀察的雙眼也難以看出她此刻的情緒。

瓦萊麗韋恩總是將情緒藏得這麼好，她便是如此會容忍的女子。他憶起當初他回到這個家時，這個女人不但從不對他這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兒子擺臉色，更甚至溫柔地接納了他的傲慢無禮。即使與父親分居時，也是這麼地笑著在大門向他們吻別，說著她所搬去的地方很近，他們隨時都可以過來。

瓦萊麗看著那雙與自己相似卻又不相像的湖綠色雙眼，對於達米安的抗拒，她其實打從心底感到高興的。至少，還是有人為她憤憤不平的。

「母親......妳哭了。」

瓦萊麗錯愕地眨了眨雙眼，冰冷的指尖抹去了面龐上的濕潤。她抬起頭看著窗戶，只見玻璃窗上映出了一名兩行清淚掛在面上的憔悴女子。

查覺到達米安的忐忑不安，瓦萊麗伸出雙臂將達米安納入懷抱中。都說其父必有其子，達米安可以說是布魯斯韋恩的翻本。一時之間，瓦萊麗覺得十分疲憊與哀傷，她將自己的臉埋在小兒子的頸肩，任由淚珠像落了線的珍珠不斷滑落。

達米安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感覺到了頸間的濕潤以及耳邊低低的抽噎聲。他花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伸出手回抱著瓦萊麗。

第二天早晨，達米安早早離開了，瓦萊麗還沒時間好好地仔細思考自己如今的處境時，傑森從她客廳的窗戶竄了進來。

若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會放聲尖叫，然而自從嫁給布魯斯韋恩、並且發現他是蝙蝠俠的身分後，瓦萊麗了解到了這些義警都是走窗戶不走門的。

那個在外頭讓黑幫聞風喪膽、殺人不眨眼的紅頭罩，他那高壯的體型礙於瓦萊莉的身高的關係只能區尊以彆扭的姿勢彎下腰抱著瓦萊麗，在外人眼裡看起來或許會顯得十分滑稽好笑。

「我很抱歉。」傑森悶悶地說。

瓦萊麗握著傑森的皮外套的手緊了緊，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搖搖頭，「你一大早過來，肯定還沒吃吧？」她說著，便鬆開了對傑森的懷抱，轉過身走向廚房。

「妳不需要對我隱藏情緒。」

布魯斯韋恩有四個兒子，三個養子一個真兒子。第一個養子迪克的年歲與瓦萊麗相差不大，兩人的關係與其說是母子，倒不如說是姊弟。儘管身分掛在那，瓦萊麗在迪克面前一直從未以母親的身分自居，而迪克則是一直將她當作姊姊看待。唯有在捉弄瓦萊麗時才會以母親這個稱呼來稱呼瓦萊麗。

第二個養子傑森個性比較叛逆，而且易怒又桀驁不馴，人生一路走來也比其他兄弟來得還要坎坷。

第三個養子提姆是個體貼聰明的好孩子，與前兩個兄長不同，是完完全全將瓦萊麗當作自己的母親看待。他的心思細膩，總是第一個察覺到瓦萊麗情緒變化。並且總在瓦萊麗最需要時，陪伴在她的身邊說話。

第四個兒子則是達米安，雖然年紀小小就叛逆了些，但卻是個嘴壞但內心柔軟、希望得到關注的孩子。個性與他第二個兄長一樣暴躁，也與傑森一樣對於來自瓦萊麗的善意都感到彆扭

在這四個兒子中，個性叛逆的傑森卻是最貼近她的心的那個。

布魯斯韋恩與瓦萊麗倆成婚時，布魯斯已經收養了迪克，所以嚴格來說傑森才是她第一個孩子，雖說兩人只相差了十幾歲，但了解到自己或許這輩子與布魯斯韋恩這個薄情的男人有任何孩子，瓦萊莉將所有的愛傾注於傑森身上。

瓦萊麗與傑森相處的時間並不如她其他養子的時間那般長。傑森托特脾氣倔強、並且固執暴躁，在某方面來說與布魯斯韋恩十分相像。所謂的同性相斥，或許說得就是布魯斯韋恩與傑森托特這對養父子。兩人的意見相左，關係時常緊張，往往這時都是由瓦萊麗來調解兩人之間的關係。

傑森雖說叛逆，但是對於瓦萊麗卻從來沒有一個不字，因為瓦萊麗總是在任何時候陪伴著他、教導著他，這也是為什麼他這麼了解瓦萊莉的內心，就如現在一樣。

瓦萊麗總是如此沉靜美好，嘴角總是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將自己的情緒藏得很好。然而傑森卻一眼就看穿了她內心的疲倦與哀傷。

「瓦萊麗，我們都站在妳這。」

瓦萊麗卻只給傑森一個苦笑。

「若你們都站在我這，那又有誰站在你們父親那？」

瓦萊麗一直認為自己足夠堅強。她在面對黑幫火拼時能面不改色，面對人質危機時也能夠保持冷靜，在韋恩企業面對危機也總是能臨危不亂，然而她自以為的堅強在阿爾弗雷德的一通電話崩潰了。

她怎麼想也沒想到，她與布魯斯韋恩作戲這麼一作便是十年，也不禁在這期間交付了真心，如今卻落得遍體麟傷。

「夫人？」阿爾弗雷德內心不安地對著電話另一頭沈默過頭的人呼喚了一聲。

「⋯⋯阿爾弗雷德，若我說我想離開，你能為我保密嗎？」

2018.08.24 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