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亞從關押艾爾文的地牢走出來的時候,面色是蒼白無力的,艾爾文被揍得青青紫紫面容猶如尾隨她的鬼魂至今繚繞在她腦海中。不過好在城堡裡的火光昏暗,沒有人看到她的異樣。

「我們中央憲兵是信守承諾的人,就如我們之前所做的交易,如今妳已經是自由之身,但是為了妳自己的安全,妳目前最好還是待在斯托黑斯區,哪也別去。」那名憲兵的語氣中帶著絲絲的警告意味。

茱莉亞垂下眼簾,面色陰鬱,完全沒有使命達成的放鬆與愉悅。

如今的她踏上更加兇險的道路了。

恐怕這次動亂結束,她也會像利布斯會長那樣,遭到滅口、慘死於中央憲兵團的刀下。

當初茱莉亞與中央憲兵團交易的內容是茱莉亞潛入調查兵團提供情報,而相對的事成後,中央憲兵團必須還以朱莉亞自由之身,並且確保富格爾家不能再動她任何一根汗毛。

然而與中央憲兵團打交道這麼多年的茱莉亞心裡最是明白,這些憲兵可都是做盡骯髒的事的一群人,絕非善類,誠信這個事根本不存在於他們的字典裡。

茱莉亞下了馬車,在僕從的引領下穿越過陽光照射不到的長廊,她仰頭看著眼前富麗堂皇的熟悉的大宅。

這是生養了她十幾年的家,她從懵懂無知的童年到少女最美好的花樣年華有大半時間都是在這裡度過,但她卻從來沒有在這個家體會過快樂這個情緒。

過了這麼多年,她終究還是回到了這個令她厭惡的家。

「茱莉亞,妳這次可是替富格爾家立了大功。」

書房內,曾經試圖逼婚、甚至要派人殺她滅口的雅各布富格爾像個沒事的人一樣,面不改色地坐在茱莉亞面前,絲毫沒有一點不自在或者羞恥。

茱莉亞替王政府立了大功,讓雅各布富格爾在高階貴族的圈子裡臉上長了不少光,議會的成員更是向雅各布富格爾遞出了橄欖枝。

雅各布向來是保養得宜的人,然而如今的他鬢角花白,顯然是為富格爾家的地位煩心不少。畢竟當年茱莉亞壞了雅各布的好事,讓富格爾家在貴族階級的攀爬速度慢了不少,畢竟這個家只有大女兒與茱莉亞兩個女兒而已。

儘管雅各布的其他兩個兒子各娶了貴族階級的小姐,但那兩位嫁進來的小姐的貴族地位並沒當初他為茱莉亞訂下的婚姻對象的身分高。

「說實在,當初妳逃家時,我真恨不得殺了妳。」雅各布點燃了一根香菸,語氣輕鬆得彷若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不過慶幸的是,上頭的大人物看中的妳的潛力。」

想當初,雅各布只想將茱莉亞抓回去,誰料憲兵團這群吃白食的廢物一點進展也沒有。茱莉亞逃婚的事不一會就傳遍了整個斯托黑斯區,再過不久就會傳遍整個內牆。瞧不起暴富富格爾的地方貴族都等著看他的笑話,他辛苦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爬到如此的地位,又怎麼能讓這個沒血緣關係的養女破壞掉。

雅各布吸了一口菸,隔著繚繞的煙霧打量著自己這個樣貌驚人的養女。自從逃婚那事之後過了整整八年,雖然說身處於兵營,茱莉亞的容貌不減反而越發精緻,許是因為飽受愛情的滋潤。

朱莉亞爬上那個調查兵團的團長的床這事雅各布也是知道的。

茱莉亞的相貌從小就十分精緻,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未來會長成不輸於任何人的美人。

在這個時代,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漂亮的女人更是男人的工具。

從雅各布從雷伊斯家的人手中接過了這個女孩開始,他就開始算計著這個養女的價值。雖然說雷伊斯家在將茱莉亞託付給他時,同時也送給他一定的地位與領地,但這並不代表他有必要將茱莉亞捧在手心上。

畢竟會送給他託養,這足以說明茱莉亞在這個家族的地位。

這也是為什麼他膽敢將茱莉亞作為晉升於貴族的墊腳石,更是放縱家人與僕從對茱莉亞的漠視與不敬。

誰也沒有想到,那個長期被欺辱、漠視的女孩,如今會有如此了得的手段。

「想不到妳真是好手段,找了中央憲兵團當靠山,一時之間倒是誰也動不了妳。」雅各布徐徐吐出一口煙,他的表情被掩蓋在煙霧之中,「妳比我其他的孩子都傑出很多,可惜妳身上流得不是我的血。」

「......那還真是萬幸。」

「妳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雅各布捻熄菸頭,「看來雷伊斯家的人已經跟妳接觸過了。」

茱莉亞握著茶杯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她歛下纖長的眼睫,到底還是沒有讓雅各布看出她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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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相貌與自己有九成相似的女人跪在那個一臉疲倦的男人的腳下,美麗的面龐上淚水縱橫,帶著任誰都會憐惜的楚楚可憐。

除了那兩個男人之外。

她哭訴著滿腔的愛意與歉意,訴說著自己的欺瞞與謊言全都是因為愛而無法自拔。

然後那個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動作俐落地割破了她的喉嚨。

茱莉亞一臉疲倦地從床鋪上坐了起來,看了看依舊一片黑暗的窗外,下床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她藉由窗外微弱的月光看著水杯中自己的倒影,今日下午與雅各布的對話依舊歷歷在目。

茱莉亞瞟了一眼敞開的窗戶與隨著夜風飄揚的窗簾,頭也不回地說著:「真虧你能找到這裡來」

冰冷冷的刀具悄悄地橫架在她細嫩的脖子上,茱莉亞也不慌,而是冷靜地將手中的杯子放下,「我以為你正帶著那群孩子在逃亡。」

稍早的時間,利威爾等人與憲兵團在街道上大鬧,一時之間槍聲連連、屍體遍地都是,嚇得平民人心慌慌。

「是啊,還不是多虧了妳。」利威爾壓低聲音在茱莉亞耳邊咬牙切齒地說:「茱莉亞富格爾,妳還真有能耐,居然勾搭上了中央憲兵團的人。」

「你知道了?」茱莉亞微微側過頭,輕挑了眉。畢竟她與中央憲兵團合作之事,目前為止只有被逮捕的艾爾文知道。

「怎麼能不知道?」利威爾在監視中央憲兵團時,在街道上意外看到本該是該待在托羅斯特區的茱莉亞身穿著質料上好的裙子,坐在中央憲兵的馬車內,車內更是坐著一名中央憲兵,如此的景象不管是誰看了都會起疑。

在跟聽後,利威爾靠著他們對話的線索,拼湊出了茱莉亞富格爾出賣了艾爾文、調查兵團一事。

「是甚麼時候的事了?」

「從你對我見死不救之後。」

當初茱莉亞遭到富格爾夫婦設計嫁給一個空有名頭的垂死貴族老頭時,茱莉亞從富格爾家逃了出來,並且逃入了避而不及的地下街,在逃亡的期間偶而碰上了利威爾,並且請求他的庇護。

利威爾從不畏懼憲兵,他從來都將那些吃白食的廢物耍著玩。

利威爾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心善的人。當時的他可沒有心思去管逃家的大小姐。在他眼裡,住在地面上、養尊處優但是卻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茱莉亞富格爾就是不知好歹。然而最主要的是,茱莉亞眼底的複雜算計讓他感到噁心。

當時的茱莉亞提出了交易:只要利威爾願意提供庇護,她就甘願成為他的情人,甚至願意提供擴展利威爾的組織活動的計策。

如此的誘人的提議,任誰都會動搖。先不說有個年輕貌美的情人是每個男人的夢想,茱莉亞所提供的計策就連法蘭都十分讚賞,可見這個女人的手段。

然而茱莉亞卻慘遭利威爾拒絕還受到了毫不留情地羞辱。

無處可藏身、並且沒有勢力可依靠的茱莉亞很快就落入了中央憲兵團的手中。

這也是為什麼這兩人一直以來都針鋒相對:茱莉亞記恨於利威爾的見死不救,利威爾更不屑於茱莉亞的自我作踐、攀附權勢。然而更多的是當初法蘭與伊莎貝爾的死,畢竟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知道艾爾文的計畫,甚至參與在其中,但是卻甚麼也不說,事後更是用著嘲諷的憐憫眼光看著他。

但套一句茱莉亞富格爾當時說的一句話:你與我又是什麼關係?

「要是你當初沒有拒絕我的話,你也不會落入如此的局面。」

如果當初得到利威爾的庇護的話,她就不會被憲兵團抓到、命更不會被中央憲兵團掐在手中,更不會被迫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利威爾架著刀子的手一個使勁,鋒利的刀鋒割破了茱莉亞纖細的肌膚,鮮血從切口流了出來。

「妳知道嗎?我現在就可以殺了妳,而誰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

「你要殺就殺吧,我沒甚麼話好說的。」儘管脖子上被開了一個口子,茱莉亞依舊面色冷靜,伸出手指向一旁的書桌,「但是在你走之前,你最好帶上那個。」

利威爾順著茱莉亞的手指看了過去,「那是甚麼?」

「中央憲兵團的據點。」

利威爾放下手中的刀刃,拾起紙張一看,然而仍舊暗中防備著朱莉亞,以免她搞出甚麼小動作。

紙張上寫著確實是個地點。這或許又是茱莉亞富格爾與中央憲兵團的計謀,朱莉亞富格爾提供的這個地點說不定正埋伏著大量的憲兵,等待著將他們剩餘的調查兵團一網打盡。

但這也可能是他們唯一的線索了。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們將艾倫帶到哪去了,但你可以從那下手。」

「妳這是安了甚麼心?」利威爾銳利的雙眸警戒地看著拿著手帕止住脖子上的鮮血的茱莉亞。

茱莉亞這個女人擅長偽裝自己,向來把自己華美的一面示人,但內心卻毒如蛇蠍。他不認為在茱莉亞會突然轉性,為他們感到愧疚。

朱莉亞的目光落到床頭邊,在月光下散發黯淡光澤的綠色墜鍊。

「我在賭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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