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的箱庭

艾爾文自從被中央憲兵團抓入地牢後，受到沒日沒夜地毆打、拷問。還未從失去手臂的大傷恢復的英俊的面龐被打得青青紫紫、面目全非。然而在一連串的非人道拷問下他依舊堅持己見，並且過程中從未發出任何卑微的求饒，讓中央憲兵團這群心態扭曲的變態都打得沒勁了。

儘管中央憲兵團還想進一步折騰艾爾文史密斯，然而礙於王政府打算吊死艾爾文示眾，他們無法做得太過，以免影響到王政府的名譽與顏面。

「調查兵團已經完蛋了，就連你的婊子也知道如此。」毆打艾爾文的中央憲兵脫去手套，扭了扭有些僵硬的手腕。

「不得不說那個女人看人的眼光相當的準，要知道我們當初要她接觸的對象可是沙迪斯那個沒用的廢物。」

一開始中央憲兵團的意思是讓茱莉亞富格爾家入調查兵團，並且接近當時身為團長的基斯沙迪斯。然而卻沒有想到那個女人拂了他們的意，加入了駐紮兵團，並且勾搭上了當時還只是個分隊長的艾爾文史密斯。

「真虧你還睡過她，我還真是有些同情你了。」那名憲兵不屑地朝吐了口唾液。儘管茱莉亞富格爾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們崇高的理想，但是還是對她相當不屑。

在他們中央憲兵團眼中，茱莉亞富格爾只不過是他們為了達到目的的工具而已，壓根就不是他們的一員。只不過是比那些小巷的妓女還高級一點的交際花罷了。

那個愚蠢的女人此刻正在慶祝自己得來不易的自由，不過她大概怎麼想也想不到，在調查兵團被解散、動亂平定之後，她就會被暗中解決。

「最毒果然婦人心。」

垂著頭的艾爾文想起了不久前在地牢看到的茱莉亞。身著高貴的絲綢長裙，捲曲的長髮盤著複雜的髮髻，頭抬得高高地，看著他的碧綠眼瞳帶著疏離。她就這麼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神彷彿在看著陌生人。

對於茱莉亞的背叛，說不驚訝是騙人的，但也是在艾爾文的預料之中。

畢竟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茱莉亞是懷抱著心懷不軌的心態接觸自己。

儘管知道茱莉亞富格爾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但是他卻放任茱莉亞待在自己的身邊。

就如他和皮克西斯和利威爾說的那樣，他是個職業賭徒，而他打算在亂中取勝。

從一開始，他就相當清楚茱莉亞身後存在著一股反調查兵團的勢力。從過去以來，反調查兵團的勢力一直都存在著，往往都是一些專注於自身利益的商人或貴族，曾經委託利威爾暗殺他的內地貴族羅伯夫也是其中一員。

若他接受茱莉亞富格爾，或許能夠順藤摸瓜，揪出茱莉亞身後的那股勢力。

就這樣，茱莉亞在他身邊一待就是五年。

然而，這五年來茱莉亞從未輕舉妄動，乖巧地扮演他交際手腕了得的合作者與體貼柔情的情人。

不得不說茱莉亞是個合格的情人。她年輕貌美情商高之外加上得體大方的談吐，對於身為情人的他更是噓寒問、體貼入微，她幾乎是每個男人的夢想。

然而艾爾文一眼就看穿了，茱莉亞就是個自私自利、凡事只為自己著想、都是以個人的利益優先的女人，一點也不管全人類的死活。

不過如今想來，茱莉亞以私慾為出發點，這點倒是和他挺像的，這也難怪他會和茱莉亞談得來。

他放縱茱莉亞自由出入調查兵團，更能隨意進出自己的辦公室與臥房，讓在外頭看著人認為他迷戀著茱莉亞富格爾，而她擁有影響他的決策的能力的錯覺。

他對茱莉亞富格爾的寵愛是軍團上上下下都是有目共睹的，茱莉亞的上司皮克西斯司令也曾打趣地問過他甚麼時候才會把茱莉亞娶進門。

然而，艾爾文從來沒有考慮過結婚的事，一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甚麼時候會死，並不願被留下的人飽受思念之苦。二是婚姻所帶來的幸福或許會阻止他向前的腳步，就像奈爾一樣。

然而，茱莉亞富格爾是一個相當有魅力的女人，饒是內心再怎麼冰冷的鐵漢，也會隨著時間被茱莉亞的柔情與善解人意融化。

明明知道這個女人不懷好意，但時間長了艾爾文仍舊被這個女人迷惑了內心。

每每茱莉亞來調查兵團過夜時，隔天她都會起了個早，乖順地坐在他懷裡，那雙如花綻放的耀眼碧綠眼瞳神情專注地看著他，認真替他刮去連夜長出來的鬍渣。

艾爾文一直都很享受這短暫的早晨時光，無需過多的言語，眼神彼此交會，那是他們內心最貼近彼此的一刻，

往往在那一瞬間，艾爾文總是會湧起其實一股自己也是深愛著茱莉亞富格爾的錯覺。

x

「妳不去看妳那個即將被吊死的情人嗎？」

剛走入大廳的茱莉亞撇過頭，順著那尖銳刺耳的聲音看了過去，她聽著這個彷彿尖叫的聲音聽了她整整上半輩子，她又怎麼會不認得這聲音的主人。

「瑪莉安，又從夫家逃回來了？」茱莉亞看著昔日囂張跋扈的姊姊瑪莉安，清淡的語氣帶著嘲諷的輕笑。

瑪莉安富格爾的面龐與茱莉亞記憶中的相比顯得憔悴了不少，看起來比婚前還更加尖酸刻薄了。看她當初嫁得風光，如今在婆家似乎並不好過。

瑪莉安富格爾嫁給了富有又身帶爵位的地方貴族。兩個女兒同樣是利益聯姻，與雅各布當初為茱莉亞選定的對象大大不同的是，瑪莉安的丈夫是個年輕英俊的男子。

當初在雅各布選定茱莉亞的聯姻對象時，瑪莉安還取笑了茱莉亞許久。但婚後沒多久，瑪莉安懷了孩子後，她俊俏的丈夫就出去找女人了，留下她獨自一人留守空閨，倒是讓她成了許多貴族夫人小姐的笑柄。

惹得養尊處優的瑪莉安時不時與丈夫爭吵。三不五時帶著孩子回娘家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她那成天花天酒地的丈夫也從未想過要將她請回去。

即使是為自己的親生孩子選定聯姻的對象，雅各布看人的眼光也不怎麼樣。

茱莉亞腳跟一轉，打消了回房的念頭，悠悠地走到了瑪麗安的身邊坐了下來，目光落到瑪麗安懷抱中約莫一歲多的嬰兒。

「這是妳第二個孩子了吧？」

茱莉亞纖細的手指放入了孩子的小手中，在安睡中的孩子感受到了打擾，小小的眉頭皺了皺，隨後又是一鬆，繼續沉醉於夢鄉中。

想想，除了士兵以外，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差不多都已經結婚生子了。

「真是可愛的孩子。」

「那是當然的，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孩子。」一聽到一直與自己不對盤的妹妹稱讚自己的孩子，瑪麗安洋洋得意地說著，溫柔的目光落到懷抱中的小兒子身上。

一歲多的孩子的相貌到底像誰現在看還不准，但勉強看得出應該是繼承了他好看的父親的基因。並不是說瑪麗安長得不好看，但比較起來的話還是她的丈夫強一些。

茱莉亞將瑪麗亞一臉慈愛的模樣看在眼裡。饒是在怎麼尖酸刻薄的女子，都會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收斂鋒芒，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母親。

富格爾家的兩姊妹從小就不對盤。茱莉亞的容貌從小就比她出眾，向來有很多追求者，並且在各項才藝上都比她突出，讓她這個名正言順的正妻的女兒顯得才像外面抱回來的孩子。

瑪麗安從來沒有喜歡過這個突然蹦出來的妹妹，從茱莉亞剛進這個家的時候開始就對她冷嘲熱諷，更沒少使絆子。如今能如此心平氣和地說話倒還是第一次。

「這孩子如此努力地降生在這個世上，可惜他往後的人生將會比家畜還不如。」茱莉亞垂著目光看著熟睡的嬰兒，看也不看瑪麗安一眼，語氣清清淡淡，讓瑪麗安頭皮發麻。

「瑪麗安，妳能為孩子做到甚麼地步呢？」

瑪莉安內心一緊，像是深怕自己這個腦子不正常的妹妹會突然掐死她的孩子一樣，她抱著孩子微微退後離開了茱莉亞觸手可及之處，但為了不驚動剛熟睡的孩子而並沒有做出過大的動作。

「茱莉亞，妳這是甚麼意思？」

茱莉亞抬起目光，嘴角噙著淡笑看著瑪麗安，一副高高在上、高深莫測的討人厭嘴臉。

「小姐！」

忽地，一名出門採購的下人神色驚慌地闖了進來。

「甚麼事？慌慌張張的。」感受到懷中的孩子受到了驚嚇，瑪麗安不悅地怒斥了聲。

「小姐不好了！王政府被推翻了！軍團現在控制了整個行政區！」那名女僕人面色慘白地說著。

王政府向來給予各地貴族庇護與為所欲為的權利，如今王都卻被那群粗魯的平民莽夫推翻了，這讓即使愚鈍的瑪麗安也知道事態的不對勁。

然後，瑪麗安突然想起了茱莉亞剛剛那莫名其妙的話語。

「茱莉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瑪麗安轉過頭準備質問茱莉亞，然而卻見茱莉亞看著窗外的天空，抹上胭脂的唇瓣勾起弧度，那個真切的笑容令她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