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托羅斯特區之後,艾爾文並沒有放茱莉亞在駐紮兵團下車,而是命令車夫直直駛往調查兵團分部。茱莉亞自然是沒有異議,畢竟她知道有很多事情正等著她交代。

茱莉亞捧著托盤走進了艾爾文的辦公室。她看著艾爾文背對自己面向窗外的寬闊背影,這幾日來堆積於胸口的情緒滿滿溢出,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斂下眼簾,默默地將托盤中的茶杯放置於矮桌上。

他們之間終究是產生了間隙。

這也是她預料中會有的事,畢竟誰會對個算計自己的人好臉色看。

茱莉亞為自己的茶添加了砂糖,暗暗地自嘲。

茱莉亞雖然表面狀似鎮定,但心裡卻是忐忑不安的。她在法庭上時心情也沒有這麼不安過。

原本只是一個換取她自由之身的交易,卻沒有想到她卻在不知不覺中交付了真心。

自從政變成功之後,調查兵團的成員為各種的事忙碌著。因政變而虧損許多人才的調查兵團在不久前大肆招募其他兵團的士兵,如今隱隱約約只能聽到新進的調查兵訓練的唷喝聲。

茱莉亞漫不經心地盯著杯中的紅茶,而艾爾文則是負著手、佇立於窗前看著窗外來來回回的士兵,明明同處一室,兩人卻一句話也不說。一時之間,辦公室內徘徊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

良久,艾爾文啟口。

「茱莉亞,妳這次的棋走得很險。」

「這些年我在你身邊學到了不少。」這幾年在茱莉亞在軍營基本上甚麼也沒有學會,倒是學會了艾爾文那豁出去、不顧一切的賭勁。

茱莉亞的話語帶著調笑,但是艾爾文卻笑不出來,「妳可曾有想過,達克里扎克雷若在庭上一口否決了,妳又該如何?」

達克里扎克雷表面看似擔憂人類生存與未來的善人,實質上卻只是個自私自利的瘋子。誰也不知道,如此自私自利的瘋子會在事成以後捅茱莉亞一刀。

「他不敢。」朱莉亞唇角咧出一記冷笑,她啜了口杯中的茶水,「哪個人沒做過骯髒的事,身分越高的人,手就越髒。」

茱莉亞從來不是傻子,或許因為是同類的關係,她早早就看穿了扎克里那正經八百的外皮下的真面目,也因如此在辦事時自然給自己留了一手。

不過達克里扎克雷是個內心扭曲的人,他恐怕一點也不在意他身後的那些醜聞被公諸於世就是了。

「我那個手段高明的養父雅各布富格爾曾教導過我,凡事都要為自己一手。」

這倒是諷刺了,富格爾家昔日的教導,如今倒是成了富格爾家的死路。

「我有樣東西要交給妳。」突然,艾爾文從懷裡掏了掏,拿出了一張畫像。

茱莉亞接過那張畫,只見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眼皮不禁一跳。畫像上的正是烏利雷伊斯夫妻。

雅各布富格爾今日在法庭上說破茱莉亞的身分時其實說得並不大聲,不大不小剛剛好,剛好足以讓他附近身為如今政府的高層人員聽到,而站在附近的艾爾文勢必也聽到了。

當時的茱莉亞稍稍留意,卻不在艾爾文的臉上看出任何一絲驚訝,或許他當初在調查雷伊斯家時便早早推測出了她的真實身分。

「在我第一次碰觸到艾倫後,我的記憶就慢慢回來了。」

茱莉亞看著手中的畫像,像是在說著他人的故事般,慢慢道出了她那段被被刻意抹去的記憶。

「我是烏利雷伊斯的長女,同時也是雷伊斯家這一代的第一個女兒。我的母親則是與雷伊斯家交好的地方貴族的女兒。在我五歲的那年,烏利雷伊斯下令了殺了我的母親,但卻放了我一條生路。」

茱莉亞的母親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個性也是溫溫和和的,在茱莉亞朦朧的記憶中從來沒有犯過甚麼大錯,不至於被雷伊斯家殺死。可是在希斯托利亞的案例一出,如今想來,或許她母親的死或許正是為了那個所謂的血統。

她的母親從來都是個懦弱的美人,但是在察覺到了來自雷伊斯家的殺機後,母愛促使了那個食指不沾陽春水的母親光著腳、抱著她在大雪中奔跑。

雖然結局終究是死在了她所深愛的丈夫的手下,但好歹是保下了女兒的性命。

「妳今後有什麼打算?」

「成為士兵本非我自願,扎克里也同意我離開軍團。」茱莉亞自顧自地說著,語氣平淡好似在描述著外頭的天氣,然而雙眼就是看也不看艾爾文一眼,「我想我會找個清靜的地方,安安穩穩地過上日子。」

在茱莉亞描述著未來的生活裡,卻沒有艾爾文的影子,彷彿她之前與艾爾文的那些情情愛愛只不過是假象而已。

其實茱莉亞何嘗沒有過與這個男人共度餘生的想法,但她了解到,坐在對面的這個不惜犧牲性命推翻了牆內政權的男人是要做大事的人,他老早就已經做好的鞠躬盡瘁的打算,又何曾有與一人相守白頭的念頭。

兩人相處了五年,艾爾文處處寵著她、溺著她,然而茱莉亞卻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始至終,或許艾爾文的眼裡都不曾有她的影子。

更何況,她終究是負了他。

因為愛,而小心翼翼,最終卑微。

此刻的茱莉亞最聽不得更看不得艾爾文任何一絲嫌惡的舉動與話語。

茱莉亞摸了摸自己的臉,她倒是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為情情愛愛這事傷神的一天。

艾爾文看著坐在對面似乎是在避著自己的茱莉亞,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結。他微擰著眉,斷臂而造成的元氣大傷加上政變的操勞讓他那張向來英俊好看的臉隱約間帶了一股狠戾陰鬱。

「茱莉亞,妳這麼高傲,卻又這麼膽小,覺得我不可能用那樣深的感情對待妳。」艾爾文走到茱莉亞面前,僅存的那隻手撥開了對方垂在臉旁的髮絲,輕柔地摩娑著她的臉頰,一如以往平靜的嗓音卻能聽出其中隱約的咬牙切齒。

「妳甚至不肯問一問我、試探我。」

艾爾文了解到自己是千千萬萬不會放棄童年的夢想,可是他也了解到他不想放手,許是日久情深,他不想放茱莉亞走。

即使一開始就知道茱莉亞接近自己的目的不懷好意,他也無所謂;即使被茱莉亞利用,他也是甘之如飴、從未有任何怨言。

然而那個今日隻身佇立於法庭上,面對種種質疑與惡意猜忌、孤立無援卻能輕鬆地笑看一切的茱莉亞,如今對上了他卻膽小得轉頭就跑。

兩人這五年相處下來,鮮少有爭吵的機會,因為大多時間茱莉亞扮演的都是溫柔體貼的情人,然而如今事已成,她也沒有必要繼續戴著柔情的面具繼續演戲下去。

從離開法庭後就一直安安分分的茱莉亞似乎被逼急了,鋒利的爪牙也露了出來。她扯開艾爾文流連在她面龐上的手,好似在防止對方撥去她偽裝自己的面具,「我即使問了又怎樣?試探了又怎樣?艾爾文,你捫心自問,我要的答覆你給得起嗎?」

即使早已知道艾爾文一開始防著自己,然而斯托黑斯區捕捉女巨人的事一直都是茱莉亞心裡的一根刺。這根刺扎在心頭,不會很痛,但每每想起艾爾文的隱瞞與不信任便會隱隱作痛。

看著沉默的艾爾文,茱莉亞歛下纖長的眼睫輕聲低笑,不知是在嘲笑艾爾文的大話還是自嘲自己的猜測。她的手抵在艾爾文的胸膛上,輕輕地將他推開,慢慢走向門扉。

「我們這段孽緣本就是因利益而生,如今事已成,我們還是放過彼此吧。」

她眷戀地看著背對夕陽而輪廓模糊的艾爾文,受到刺眼的光線籠罩下的他難以看出他現在的表情。

她想,她或許會花上她下半輩子的歲月懷念這個男人的懷抱與溫存。

「你⋯⋯好自珍重。」

當茱莉亞狠下心打開門扉之際,一個強而有力的手臂猛然強制將門扉闔上。茱莉亞嚇得回過頭,只見沉著臉的艾爾文困住了她。

等茱莉亞回過神來,她已經被艾爾文壓制在他的辦公桌上。原先堆在桌上的文件與用具被艾爾文掃在地上,裙襬被撩到大腿上方,而她則是可悲地在艾爾文身下大口喘息。

茱莉亞敏感的身體早已熟悉了艾爾文的觸摸,很快地就在他的動作下化成一攤春水,眼角渲染著情慾,哼哼唧唧地嚶嚀著。

她抓著艾爾文半開的襯衫,身體不由自主地迎合了艾爾文的動作,身下的辦公桌在兩人激烈的動作下發出斷斷續續吱嘎的聲響。

茱莉亞雙眼迷濛地看著上方,被吻得紅潤的唇瓣開開合合,呢喃出的卻不是淫詞艷語,而是最純粹的愛意。

其實茱莉亞很渴望,但又不敢坦白。

茱莉亞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符合自己嚮往的男子,可是內心卻又不免恐懼。彷彿就好像看上了帶了刺的嬌豔玫瑰,明明很想要擁有,但卻因為害怕受傷而不敢輕易碰觸。

一生相伴,在這個殘酷的世界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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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谷彌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