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穿越】淚痣。憶 Memoria 05細細大雨之中,冰冷的雨水不斷地沖刷。寒風刺骨,綿綿細雨之中,一抹銀白色的身影靜靜地佇立於其中。不畏其寒冷、不懼其潮濕,陰鬱的天空之下,頹喪的仰著頭凝望著。

只見那人靜默不語,凋謝的花瓣飄落於雨水積蓄成的小池中,隨之流盪。晚風冰冷刺骨、在大雨之中狂烈的吹打著,落了一地殘花。滴滴答答的清脆雨聲掩蓋住了萬物的聲音,世界只剩下寧靜。

冰冷的雨珠順著深邃的輪廓滑下,銀白的髮絲在晶瑩的水珠之下閃爍著耀眼。髮絲此刻柔順的服貼於面頰,銀灰眸子暗淡地仰望著陰灰、烏雲密佈的天空。

一陣冷風吹起,枯黃的葉子片片落於雨水之中,掀起一陣漣漪。滴滴落於水池之中的雨水仍然無法掩蓋住似貓般的輕巧。佇立於大雨之中的人歛下了眸子,打落於身上的雨珠頓時消逝。



「妳回來了?」



05.史佩爾畢‧史庫瓦羅




月黑風高,烏雲遮掩住了皎潔的月光,昏暗的路燈靜靜地佇立著。斥著不同的情緒空氣不斷的流轉著,赤紅的憤怒頓時染遍了空氣,冰冷刺骨襲向了在場的所有人。

「這就是他們、那群處於陽光下的孩子們。是吧?舅舅。」

平靜如水,深沉如湖水般的語句中掀起了陣漣漪。清淡的語句彷彿至事於自身外,眼前一切所發生的事情只不過是個過度期罷了。牽起了弧度,只見嬌容勉強的露出了苦澀。

暴燥如火,此刻的他心情不得安定,與身旁的少女成反比。他的忿怒早已無法以言語來形容,此刻的他什麼都不能做,宛如廢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追隨的男人的敗北。

恨啊、怨啊、怒啊,所有負面的情感頓時斥於他的內心,在體內血管中的血液滾滾火熱,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朝著他咆哮著。忿忿的咬了咬牙,他掙扎的想要起身。

一聲撕裂聲,緊緊地纏住他的繃帶頓時斷裂。瞇起了如蛟一般的狠戾眼眸,他鎖定了少女腰間的那把墨黑長劍。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他迅速的奪下了那把長劍。

帶著憤怒之情,在眾人來不及反應的瞬間,他抽出了長劍朝著少女毫無防備的身軀砍下。



瑰麗噴灑,婉如紅花石蒜徐徐地綻放。



豔麗的彼岸花、嫣紅的曼珠莎華。



綻放了龍爪般的命運。



散落於空氣之中的鮮紅彷彿碎片,嫣紅噴灑至他的面頰。揚起了笑,他笑的猖狂、他笑的失心。溫熱的血腥順著刀鋒滑落於他的指間,他不語,冷語的回答著那燦金的男人。

默默地,他靜靜地凝視著倒落於冰冷的地面上的嬌驅,腥甜止不住的飄散,瑰麗止不住的噴灑。

而,

她也止不住的沉睡。






倏地起身,銀灰色的眼矇瞪大,而眼瞳止不住的收縮著。粗喘著氣,凌亂的銀白髮絲披散於健壯的銅體上。粗糙的打手覆上了凌亂的髮絲,順了順,抹去了從額流下的汗水。

朦朧的雙眼瞥了瞥高掛於天空之上的燦陽,再次的瞥了瞥身旁的鬧鐘。還早。他嘆了一口氣,健壯的身子重重的落於柔軟的被褥之中。對焦的銀灰眸子靜靜地凝望著高高懸掛於天花板的吊燈。

又是一個惡夢。



#






說他後悔嗎?他並不知道。

身為一個在風雨之中生存的男人,暗殺者殺人時毫不後悔、也絲毫沒有猶豫。

說他滿意嗎?他也不知道。

為什麼會滿意?只不過是一個靈魂去轉生罷了,稀鬆平常、常有的事。

不知道、不知道,所有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佇立於連身鏡前的他稍稍的拉了拉前幾天剛發下來的新制服,有些不滿的輕嘖一聲。要不是魯斯里亞那吵死人的人妖,他們也不用一天到晚都換制服。撩起了如瀑布一般的長髮,他翻了翻衣領。

旋開了門把,他邁開了腳步走了出去。寧靜的早晨,他比較喜歡在所有的隊員都沉浸在夢鄉之中時外出。畢竟沒有吵鬧、也不用被打擾。更不用處理那些混帳所捅的簍子。

漫不經心的放輕了腳步,哪怕是一個輕咳都會吵醒那些好動兒。倏地,他停下了腳步,有些厭惡的凝望著身旁的門扉。不管是門牌又或者是門把早已經上了層層灰塵,真不知道這房間的主人到底有沒有關心過。

旋開了門把,他豪不介意的直接將門打開。濃厚的灰塵飄於空氣之中,映入眼簾的室內灰暗且骯髒。輕輕地咳了咳,他眨了眨眼眸靜靜凝視著這間早已經好幾年沒有人使用過的房間。

皺了皺眉,今早的惡夢再次襲向了他,如海水一般波濤洶湧。悶哼了一聲,他撇過頭決定無視。已經忘記了為什麼沒有人使用這間房間,只記得在其餘的幹部聽到了那少女的死之後,不顧他的反對都一定要保留這間空房。

原本想要離開的他有些無奈的瞥了瞥這間佈滿灰塵房間,天生潔癖的他不悅的悶哼了一聲,邁開了腳步進入了室內。拉開了遮掩著陽光的窗簾,燦金的碎片頓時灑入室內。

回首,飄散於空氣之中的灰塵彷彿幻術碎片一般。倏地瞪大了眸子,陣陣嬌柔動聽的童音傳入了他的耳中。背對著陽光,低首,一抹燦爛的存在揚著純真的笑靨看著自己。

「吶、舅舅,今天晚上陪我睡好嗎?」

銀白的眼眸在燦揚下爍然,燦爛的弧度總是開心的模樣,眼前嬌小的女娃身穿著潔白的連身長裙緊緊地拉著一個少年的衣袖。他呆愣的佇立著,銀灰的眼眸不敢眨,身體更不敢輕舉妄動。



只怕,以前的幻覺會消逝。



「吵死了、去找魯斯里亞!」



耳聞,那個粗糙的嗓音吼叫著。不耐的語氣以及不悅的神色都令他為之一愣。身穿著全白的襯衫,面目凶狠的少年不屑的朝著眼前的女孩大叫著。扯回了自己的衣袖,少年旋過身。


是他。


那個年幼還處於少年時期的自己。


「舅舅、你都理xanxus都不理我!」



眼前的燦爛瞬間轉得黯淡,只見掛著笑容的小臉垮下,帶著惆悵的眼神凝望著少年的銀灰。嬌小纖細的手垂落,纖細上佈著微微的紅腫。歛下了燦星般的眼眸,盈波不禁的打轉。



「呿、妳跟xanxus又不一樣!xanxus的事情是放在首位的。」



手插入口袋,少年側身瞥了瞥身後嬌小的孩子。似乎是無視了女孩快要哭的神情,靜靜地,銀灰的眼眸凝望著廣闊無際的天空。



「討厭死了!你就去喜歡xanxus好了!去黏跟他搞曖昧算了!我最討厭你了!」



嬌怒的嗓音,女孩尖銳的怒吼著。脹紅小臉滑落了滾燙,順著懸於左燦星眸下的那污點落下。忿怒以及失望頓時斥於面頰上,女孩重重地甩開了少年的手,踏著憤怒的腳步奔離。



留下的,


只剩下少年靜靜地凝視消失的那一抹銀白。


留下的,


只剩下男人靜靜地凝望著逐漸淡漠的身影。





原來、

他,是如此的失格。




#



起初,剛見面時,那燦爛的笑容令他無法直視。燦爛、太過於燦爛,就跟那個總是被欺負的加百羅涅一樣燦爛刺目且惹人厭。總是掛著笑容,無時無刻、都是那張笑容,彷彿如討好也如嘲諷。

那白金珍稀的眼眸與他不同,也與姊姊不同。家族中清一色的都是銀灰的眼眸,但是此代為何會誕生一個特例?白的純潔、似雪般的溫柔且冰冷。在兩人相遇的那一刻,他似乎可以看到那對珍稀的眼眸流轉著什麼。


是什麼?


一個小娃兒的算計?


這種情況,總是在每次那女孩要搗蛋或者計劃些什麼的時候都能發現。儘管那孩子總是惹出一身腥、等著他來收爛攤子幫她擦屁股,但是他卻異常的喜歡那白金的眼眸中的奸詐以及笑意。


好似狐狸一般。


櫻桃小嘴總是吐露出無盡的愛語以及謝語,似乎絲毫沒有一分基本的驕傲存在。有時候他甚至會懷疑這孩子的愛總是如此的廉價?總是忌諱與其他男人擁抱以及撒嬌讓他懷疑這孩子是否有性別意識?

或許是忌妒心作祟,只要那孩子在其他人懷中撒嬌時他就會意外的憤怒,一股滾熱不停的翻滾著。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他忿忿的抓回了那隻在討糖的小狐狸,重新塞入自己的懷中。


──欸?難道舅舅有糖?


眨了眨水靈般的眼眸,小巧的虎牙因為興奮而露出,討好似的笑容綻放。柔順的髮絲纏繞而垂落於他的肩上,總是一身雪白令人感到刺目。順了順銀絲,他掛起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怎麼可能有。回家妳給我吃兩倍的青菜。



滿意的看著瞬間慘綠的嬌容,他惡劣地柔亂了柔順的髮絲。銀灰的眼眸靜靜地凝視著又在唉聲歎氣自怨自哀的臉龐,只見擰著眉的孩子的唇瓣不停地抱怨著。盯著白玉般的面容好一會,銀灰的眼眸中閃爍著什麼。

伸出了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戳著柔軟的面龐。銀灰的眼眸不時地瞥著孩子的反應,卻只見孩子持續似撒嬌般的抱怨。勾起了一抹弧度,原本輕輕地戳著肥嫩臉頰的手指轉變輕捏。

孩子仍然口齒不清的哀號著,白金眸子凝視著他的銀灰,眨了眨,嘴角扯出了弧度。那對似狐狸般奸詐的鳳眸勾起,在經過陽光折射下閃爍的燦光刺痛了他的眼眸。



湊首,他輕吻著嫩白的面頰。



柔和地,他輕聲地說著。






──小鬼,吵死了。


#




落座於高級的沙發椅上,銀灰的眼眸輕輕地瞥了瞥堆疊於木質桌面上的雪白文件。上面繁雜的文字令人感到頭疼,輕輕地悶哼了一聲,他擰起了眉,不悅的看著。


又是一天的開始。


燦爛的陽光灑進了冷清的室內,隔著厚厚透明的玻璃,仍然能清楚地聽到室外的鳥鳴聲。拉開了抽屜,他拿起了昂貴的鋼筆準備著手工作。燦爛的光線倏地折射刺入了他的眼眸理,皺起眉,他撇過頭看著折射光源的來源。

愣了愣,粗糙的大手輕輕地撫上了佇立於桌面的相框。小心翼翼的,他將其拿起,珍貴似寶般的,他輕捧著。歛下了眼睫,銀灰的眸子帶著依戀以及懷念。順著人影的輪廓,他的手隨之滑下。

照片上,少年時代的他懷中抱著一抹嬌小的身影。一抹銀白如白金的存在,總是掛著最美麗最燦爛的笑靨,總是如此討人喜歡的孩子。只見那孩子緊緊的摟著少年時代的他,似撒嬌般的依靠著。

那時的他,只是露出了無奈的笑顏,儘管那時候的他總是面帶著凶惡的神情,但是在這孩子面前總是會鬆懈下來。他知道,就算他再怎麼故裝凶狠,那個嬌小的孩子也能輕易的看破他。



「我、最喜歡舅舅了喔!」



又是甜而不膩、似蜜如糖般的嬌嫩嗓音。依稀,耳邊女孩的輕語撩起了他的思緒。柔軟的銀白髮絲、燦星般如雪白鮮稀的眼眸、如金絲雀般的嗓音以及總是溫暖的溫度。


她的一切,他是如此的思念。


說不在乎,誰信呢?

就連他自己,都已經不相信了。


說已經忘記,誰信呢?

怎麼可能忘記呢?那個荒唐卻又溫馨的歲月。


卻也什麼都無法挽回,一切早已經在命運的愚弄之下成形。誰也改變不暸宿命、誰也逃離不暸命運的玩弄、誰也無法抵抗命運。

這就是命運。

而他們,只是個抱著浮木不斷的掙扎的渺小人類罷了。



──欸、我也很喜歡妳喔。



艱難的吐露出了話語,掛著苦笑的他靜漠地凝視著照片中的女孩。笑的是如此的燦爛又漂亮,彷彿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一隻調皮在溫室下生長的妖精。

那時的他,一直以為這樣的歲月會持續下去。與身邊的幹部們打打鬧鬧、偶爾給首領虐待、抱著公文堆蹲在辦公室中、稍稍地欺負一下年幼的孩子。一直以為,如此平凡的生活會一直下去。

但是他似乎錯了。



他讓她失望了,讓那個孩子失望了。曾經答應過了,不讓她擔心、不管是什麼樣的事情都必須跟她報備。他,已經答應過了。


卻,也反悔了。


那一個手刀快、狠、準的劈下,劈落於潔白的頸間。柔順如絲綢般的髮絲飄落於他的手上,在纖瘦的身軀落下之前,他迅速的蹲下身接住了那身軀。不忍心的看著噙著淚水以及苦澀的睡顏,他朝了眾人點點頭,抱著女孩先行離去。

小心翼翼的,他抹去了灼熱的滾燙,將嬌小的身軀安置於柔軟的被褥中。撥開了如銀絲般的髮絲,他在潔白的額上落下了一吻。拉起了棉被,確保室內的溫暖之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女孩的寢間。

他不曾依戀的回首、他不曾留戀的凝望,他只是筆直的前進,朝著戰鬥中的夥伴走去。不曾回首的他認為一切都會如他們所想像中的簡單、不想回首的他怕孩子純真的睡顏會動搖他的決心。



──等我、等著我的榮耀以及成功。




他們輸了、輸的徹底。

失去了首領的他們被囚禁於森林中的大宅,每一刻都在總部的監視下過活。在醒來的那一刻,被告知了那女孩以及其身旁的部下突如其來的消失,以及令人震驚的猜疑。



曾經,瓦利亞大宅中,口耳相傳著一個謠言。


──安柏拉、那個女孩,是彭哥列的走狗。


他怒吼著,斥於心房的怒火狂烈的燃燒著,憤怒的他揮舞著利器,在同伴的阻止之下才冷靜了下來。怒火中燒的他掛著兇狠的面容強制並且威脅著,畢竟,要是在傳入他的耳中,可能難免血光之災。


──並不是!並不是如謠言所說的!那孩子是被嫁禍的!那孩子是無辜的!


可是卻有一言,打破了他的話語,令他身陷於寂靜之中。


──為什麼安柏拉走的如此的迅速且不帶風聲?是否有不在場證明?


他靜默不語,靜靜地仰望著窗外陰鬱的天空。瞥了瞥不斷落下的大雨,他的手覆在如冰般的玻璃上。他觀察過了,那孩子似乎很喜歡就這樣靜靜地凝望著雨,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窗前,凝望著落下的雨珠。

──喜歡雨嗎?

他曾經這麼的問著。

面掛著輕淡的笑容,女孩啟口。






──討厭、討厭死了。



#




擰乾的溼透的柔順長髮,健壯的手臂順手地從一旁拉出了浴巾擦拭著掛著水珠的健壯身軀。霧氣瀰漫,隨意的將浴巾圍繞於下身,一邊擦拭著長髮的男人邁開了腳步踏出了浴室。

繚繞的霧氣隨之飄逸而出,瞇起了銀灰剛毅的眼眸,似乎是因為瀰漫的霧氣使得他眼前產生的幻覺。銀白,又是那抹銀白。那抹與自己相似,卻惹人憐愛嬌弱的銀白。



又是她。



擰起眉,腦海中瞬間閃逝過了無數熟悉的場景,每一個片段都歷歷在目。甩了甩頭,甩去了繁雜的思緒,拿起了躺在床舖上的衣物迅速的換上。向來細心保養髮絲的他拿起了一旁的頭髮保養品擦拭,拿起吹風機將銀絲吹乾。

起身,他拉開了掩蓋著陽光的窗簾。外頭萬里無雲,天氣晴朗、秋高氣爽。此刻的九月意外地適合外出,正好加上所有的公事早已經了結,此刻煩悶的他想要出去走走。披上了件墨黑的外套,他趁著瓦利亞幹部們不在時離去。

以著高速的奔跑離開了總部範圍,如風一般,他急速的飛奔著,穿越過了茂密的綠林來到了郊區外的商街。踏著腳步,他手扠著口袋四處遊逛。逐漸泛黃的綠葉禁不住秋風的吹打而飄落,落葉隨著地面上的沙塵滾起沙沙聲。

倏地停下了腳步,銀灰的眼眸有些微愣的看著眼前的商家。經過了整整十五年,他已經有很久沒有再次的踏上這條商街,卻沒有想到那曾經光顧過的玩偶店仍然存在著。


儘管,那玩偶店有些老舊。


著了魔似的,他邁開了腳步,朝著那間玩偶店步去。瞥了瞥櫥窗中的玩偶,至今仍然巧奪天工,得到孩童以及少女們的歡心。推開了冰冷的玻璃門,他彷彿又回到了那久遠的回憶。

「是你啊?」蒼老顫抖的嗓音傳入耳內,抬首,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蒼老男人。說陌生也不是、只能說是模糊。「真是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有數來年了吧?」充斥著皺紋的面容勾起合善的笑。

「嗯、差不多十五年了。」瞥了瞥那老人,果然不錯,眼前的老人正是十五年前的那個店主。「怎麼認得我?」十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這歲月卻足以沖淡一切。

「能有如此燦爛的髮絲的,也就是你和那孩子了吧?」放下了手邊的工作,踏著緩慢的步伐來到了已經是青年的男人身旁。「那孩子呢?」只見那青年已經不在答話,老人不經意的開口詢問,。

「死了。」

冷靜、淡漠、荒涼,彷彿事不關己。

卻又,


斥著悔恨。


瞪大了淡灰的眸子,蒼老的老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說出平淡話語的青年。那嚴肅的面孔,的確不像是開玩笑。嘆了口氣,老人不再多說些什麼。只道。



──命運弄人。






是啊、命運弄人。

好個命運。





久違的八年,在他們長久的等待之下那個男人從長年的場面之中甦醒。不減的怒氣、不退的憤怒,他們的帝王。

為了達到最終目的,他們再次展開了強烈的攻勢。不再猶豫,毫不留情的將那些冒牌貨所殺。獲取了命令的他隻身前往東方的櫻花國度,提著爍著血光的長劍,兇猛的鮫鯊張開血盆大口朝著獵物咬去。

那些懵懂無知的少年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用兩下子他便把那些廢物所解決。看著獵物們慌張的逃脫,他勾起了血腥的笑,那對狠戾的眼眸閃爍著愚弄且愉悅。而愉悅的興致在一名嬌弱的少女出現時,更加的燃燒擴大著。



一頭燦爛的銀白髮絲。

一對白金珍稀的眼眸。

刺眼的存在、礙眼的存在。



莫名熟悉的面容,卻也在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何人。如此燦爛的存在,似乎是在哪有見過?


而這些疑問卻也在兩人交戰的那一瞬間被好戰欲掩蓋了過去。


很燦爛、很純淨且很堅定的眼眸。眼眸中水靈盈波似乎在流轉著,這樣如此的獵物令人想要狠狠地蹂躪、狠狠地摧殘。毫不在意的揮舞著長劍,如玩弄一般的交戰著。蒼白的面孔以及虛弱無力的力道,他知道眼前的人大病初癒。


卻也很可惜的,居然遇上了他。一個無情的暗殺者。


一把揮開了那把長棍,他高傲地笑了。一身破碎染紅的衣裳,這才是廢物所該有的樣子。眼內的餘角瞥見了那少女的輕笑,笑的詭異,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瞪大了眼眸,他詫異的看著從空氣之中突如其來聚集在一起的靛色碎片。

他知道這個詭異的能力,在總部的那個錢奴正有著這等能力。倏地,一把墨黑的長劍出現於他的面前。在燦揚之下,那把長劍顯得特別顯眼。鐵與鐵的摩擦產生了火花,兩人一個使力的一擊後便向後跳開。

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少女能與自己大戰幾回合算是不錯。感受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消逝,他可沒有其餘的時間繼續去娛樂。勾起了血腥的笑靨,他猙獰的面孔在長劍的反射之下一覽無遺。

猛烈攻擊刺穿了嬌弱的身軀,勾起了弧度滿意的看著飛出去的身軀,瑰麗甜腥灑落於他的面頰上。倏地、沙啞的嗓音傳來了熟悉的語言。熟悉不過,不管是那用詞,亦者是那語言。

「Volete uccidermi? Caro zio.」



一切,如夢般虛幻。



──再次的相逢。




#

不同的身分、不同的情感、不同的立場,一切,眼前的少女是如此的陌生。儘管,那一切燦爛的存在仍然不變,美麗嬌媚的外表仍如年幼時般。而內心,早已與他是以不同立場生存的陌生人。


此刻,他們是熟悉的陌生人。

誰也不語、誰也不動,他們只是靜默地凝視著彼此。窒息的空氣徘迴著,他們頓時感覺到難以呼吸。沉悶,沉寂的空氣之中,映在眼眸之中的對方是如此的陌生。他們彼此,也從未想過會有這麼樣的一天。


是多麼的諷刺、多麼的可笑,

曾經,他們是最親暱的親人,

此刻,他們是最陌生的敵人。


於是,他開始欺騙。為了自己,以及那個男人。不惜的欺騙眼前的少女、博取她的信任。就只為了那個男人,他可以拋棄一切。他放柔的身段、語氣,與少女心平氣和的談天,友好地擁抱著,宛如八年前一般。

原本掛著苦澀的少女倏地揚起的笑靨接納了他們。儘管,他知道一切都只是假象,兩人都只是在戲劇中的角色,扮演著自己應盡的角色。不戳破、他只是等待著真正的接納。

短短的天數內,兩人關係逐漸親密,密不可分。宛如八年前一般的溫馨且溫暖,此刻的他似乎也忘卻了那最初的計謀,只是貪婪的享受著現有的一切。

溫軟的身軀被他緊緊的抱在懷中,少女天然的馥香盤旋著,勾引著他深層中的欲望。一股名為肉體上的的渴望。一種悶痛、一種痛楚,心中的異樣正催促著急切的擁有。

風暴再臨。瞇起了銀灰的眼眸,他惡狠狠地瞪視著一切。他忿恨著、他氣憤著,難道自己的一切,都不比那些小鬼來的重要?



難道,一切仍然只是個假象?

他忌妒、可笑!他忌妒著!

此女不過是個,叛徒。

他瘋、他狂,他喪心病狂的大笑著。笑著自己的癡、笑著自己傻。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理所當然。

或許他是真的得了失心風,就差那麼一些,眼前的少女就命喪黃泉。



喘著氣的他意識到,自己仍然無法下手。撤手,他豪不憐香惜玉的將少女關禁閉,命著其餘的隊員監看著。邁開了腳步,他忿恨的離去。

激戰之後,全身早已無力的他毫不留情的推開了救助,等待著死亡。在鯊魚張開血盆大口之前,耳邊傳來了激烈且尖銳的怒吼聲。輕笑了聲,少女的逃脫是他意外中的事。

淡淡的回應著,在被殺於吞入腹前他依稀可以聽見劃破天際的尖叫。

滿足地一笑。

──原來妳還在乎我。





#





從來沒有

他、從來都沒有去少女的墓碑前獻過花。從來都沒有。

因為,沒必要、不必要且不需要。

他也沒有參加少女的葬禮,沒有。

儘管他知道就在山的另一方,那個如世外桃源的花田。他不曾想過、也不曾去思考過。先前毫不留情的殺了人,現在卻轉過身哀掉並且獻花,是不是很可笑?又很虛偽?


不否認,他恨過那女孩。


他恨過那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外甥女。



恨、恨之入骨。



那時,他恨所有阻擾那男人計畫的人。恨到想要殺了每一個人。每一個、包括她曾經疼愛過的外甥女。恨到想要殺了她、將她撕烈。想要將那讓他深深感到背叛的少女殺掉,畢竟那少女污染了空氣。


骯髒、骯髒透了,那個女孩。


明明曾經說過要一直待在他的身邊、不顧任何一切的幫助他。為什麼?為什麼在那一刻偏偏要站在那群廢物的身旁?為什麼?到底是什麼理由讓那女孩轉身背叛了他們?

如他所願的,那女孩真的死了。



死在他的手下。



原本以為,那一口憤恨會在此刻消去。

的確,的確是消去了沒錯。



但卻留下了濃濃地哀傷,以及如層層迷霧一般的謎團。



一股存在倏地從他心中的抽走,彷彿缺失了什麼。心房悶得難過、且疼痛。喘不過氣、被壓抑的無法換氣。以股不自然的異樣情緒似乎逼得他發狂、逼得差點使他流出了淚來。


啊、差點忘了,鯊魚是不流淚的。


他嘗試徹底無視那股可笑的情緒,那股名為悲慟、哀傷以及後悔的情緒。身為七元罪的他,怎麼可能會有那股弱者才會擁有的情緒?真是可笑,七元罪是不流淚沒感情的。



對、沒感情的。

那麼,流轉於眼框中的盈盈波光是什麼?

順著輪廓留下的滾燙,又是什麼?



是淚。


斥於內心的罪惡又是什麼?



是悔。

#

「抱歉。」

低首,他歛下了眼簾朝著來人望去。映入眼簾的,是個矮小,只不過十歲的東方男孩。只見身穿著中式衣裳的冷漠男孩朝著他道歉,彎腰朝著他拜揖。純淨低啞的嗓音彷彿讓眼前的男孩老了十來歲。

「走路小心點。」隨意的應聲,銀灰的眼眸隨意的瞥了瞥男孩懷中的玩偶。「都已經幾歲的男孩了,居然還玩泰迪熊?」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瞇起了眼眸溢出了笑意。

「先生您誤會了。」搖搖首,另一個佇立於一旁的男孩對道。與那冷漠的男孩擁有著相同的面容,勾起了一抹笑,那男孩用著生疏陌生帶著口音的義語說道:「這是要給很重要的人的。」

感興趣的打量著眼前的雙胞胎男孩,懷抱於其中一名男孩之中的白熊顯得特別顯眼。仔細地一看,不正是與自己多年前買的那一隻差不多?

「多麼重要?」不知為什麼,他喃喃地道出了語句。著了魔似的,他眼眨也不眨的凝視著那一隻白熊。

「重要到能讓我們獻出生命,重要到能為那人而死。」異口同聲地,兩個男孩褐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堅定以及認真,彷彿此句根本不是玩笑一般。「我們年幼喪父,一手將我們帶大的正是我們的母親。」


母親是我們重要的人。」


聽到了男孩們的回答,這讓他會心一笑。伸出了大手揉了揉暗褐的髮絲,「你們口中的母親真是幸福。」如果,當初能將那女孩視為最重要的存在,不知現在的一切是否也會改變?


詫異的看著兩個面帶淡笑的男孩,只見兩個男孩朝著他笑了笑,便抱著打著大大的蝴蝶結的白熊離去。留下他一個人佇立於原地瞪大著眼看著逐漸離去的兩抹綠色。


──如果失去的話,那就去尋找,不要愚昧的等待。


#

「妳回來了?」

並沒有回首,只是靜靜地佇立著,任由著冰冷的雨珠打於身體上。清淡花香傳於鼻內,熟悉的味道令他勾起了淺笑。「還不出聲?」聽著淺淺地呼吸聲,終於忍不住的銀鈴笑聲咯咯地笑著。


甜膩的嗓音帶著輕柔的笑意。



──嗯、我回來了。



一縷輕煙,如夢飄逝。



FIN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陰谷彌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