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歸來 Ritorno

。自創有到底是什麼?
又是為什麼?

到底,是什麼改變了?

銀灰眼眸無神地凝視著懸掛於潔淨天花板上的吊燈,柔和的暗黃在身為暗殺者的他來說似乎刺目了些。不、不只是刺目、更是諷刺。一身血紅、一身暗黑的他,是不需要光明的憐惜,更不需要無謂的照耀。

粗糙的大掌舉起,遮擋住了投射下來的燈光。光線滲透了他的指間,溜進了他的眼眸之中。厭惡地瞇起,狠戾的眼眸不悅地瞪視著無法遮擋住燈光的大掌。似乎是在埋怨手掌的無能。

大手垂下,遮掩住了眼眸,令人感到虛無卻又安心的昏暗再次降臨。此刻,就算是再耀眼、再燦爛的光芒也無法映入他眼中。安心地,他淺淺地露出了笑。

剎那,銀白閃逝。

埋於體內的心臟失序地猛烈跳動,他倏地睜開眼眸,銀灰瞳仁猛烈地收縮。一股悶痛陣陣地跳動,刺激著他的神經。此刻的空氣彷彿被抽乾,窒息得令人無法喘過氣來。

手覆上健壯的胸膛,緊緊地抓扯著衣裳。他立即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腦海中,閃逝過的是什麼?
是什麼,令他如此地疼痛?

暗黑之中的銀白是如此地耀眼,暗黑中的璀璨是如此的刺目。

隱沒於黑暗中的他躲藏於高處,靜靜地,爍燃著冷冽的銀眸凝視著地面上可憐無助的人類。看著他們揚起一抹抹虛偽得令人噁心的笑容,他嗤之以鼻的悶笑了聲。真是可憐的愚民,在命運手掌中翻滾著卻渾然不知。

在這醜惡的世界中,拼上了性命在瀰漫的濃霧之中迷網得尋找著真理。卻在臨死前的那一刻才清晰的看到了一切的真相。他們的心,被緊緊地握在命運的掌心中,只要一個使力便可碎裂。

百般無聊的他在繁華宴會的黑暗迴廊中穿梭著,一輪明月高掛於夜中。燦星閃耀,襯托出了與晝不同的神秘感。敞開的窗戶吹進了夾雜著草香的清風,絲綢窗簾翩翩起舞。

如此安詳的夜晚,如此美好的宴會。
為什麼,此刻他卻感到了一股不安?

空氣中倏地捲起陣狂瀾,暴風朝著他席捲而來。燦爛的銀白髮絲飄然而起,乾枯的樹葉漫舞於空氣中。眼前的窗戶倏地緊閉,劇烈的碰撞聲回盪於空虛的走廊上。

不耐地悶哼了聲,他走上前打開了窗戶。暴風遠去,柔柔清風吹拂著。低首俯視著暗黑的夜,他驚愕地發現突出的純白行走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為何會如此的閃耀?
為何會如此的清晰?

瞇起細長眼眸,他擁有著夜視能力的他緊盯著朝著宴會走來人影。狠戾的視線化為鋒利的刀刃,似要將敵人碎屍萬段般地瞪視著。

純白仰首,燦爛如高掛於天際的星眸與他四目相交。
暗黑之下,燦星眸的主人嘴角牽起清晰不過的笑容。

剎那,那人消逝於黑夜中。
耳邊,傳來了吵鬧的騷動。

撇頭,對於剛剛的意外置之不理。他跨出了步伐,倚靠於潔白的大理石柱之後。銀灰眼眸悄悄地窺看著騷動之源。

映入眼簾的,令他如此地驚愕。

冷冽的銀白、冰冷的雪白,流轉於白琉璃中的寒冰凍人。一身妖艷赭紅,似潑灑的朱紅瑰麗。隱隱約約飄散出來的陌生,卻又有著熟悉不過的面龐。

似乎多了些什麼?
似乎少了些什麼?

多了沉穩的冷漠。
少了以往的笑容。

是誰?到底是誰?






「吾名,藥師寺白柳。」






很陌生、非常地陌生。但是不得不承認的,也非常地熟悉、熟悉的刺耳。
不是那個繁雜的西洋名索利塔黎、更不是彭哥列小鬼們所說的毒島白柳。

是他再也熟悉不過、卻也感到陌生的名字。




藥師寺 白柳。




是了,他記起來了。

此姓,雖看似來自櫻花的國度,卻是在好幾百年前遷移到龍之地的姓名。
此姓,是他最愛的姊姊的歸屬,卻也是他那古靈精怪的外甥真正的姓名。



索利塔黎‧史庫瓦羅。
毒島 白柳。





死的是並盛町的毒島白柳。死的是瓦利亞之影,安柏拉,索利塔黎‧史庫瓦羅。
然而,存活下來的是,位於龍族聖地的古老家族,藥師寺家繼承人,藥師寺白柳。

命運跋扈,取走生命。
命運失誤,下錯了棋。

為何?為何要再次的出現?
為何?要到出如此的話語?

銀白,如此地相像。
嫣紅,如此地陌生。







站在面前的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妳,到底是誰?
我,你的外甥。













#











「什麼叫做忘了?白柳!」佇立於女人身旁的燦金男人瞪大金褐眼瞳,粗糙的大手猛烈地抓住了暴露於空氣的潔白手臂。猛烈收縮的瞳仁忿怒的瞪視著眼前的女人。

但,那女人卻不動聲色。

「白蘭!你對她動了什麼手腳!」碧綠眼瞳燃燒著憤恨的怒火,轉頭朝著噙著燦爛笑靨的男人怒吼。雖然不敢肯定、雖然不肯相信,但是,眼前的女人、眼前的女人或許真的是那個曾經死去的人。

人是不可能死而復生,這是眾人都知道的定理。更何況,那個女孩是死在迪諾的眼下,怎麼可能不相信?

但是,眼前的女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莫非,這是白蘭的計謀?

「嘛、別這麼激動嘛、獄寺君。」淡紫琉璃流轉著嘲弄,純白男人牽起更大的弧度,左眸下的深紫刺青隨之擴張。「如果你們說我刪除她記憶的話,這點我可否認。」

總是帶著喜悅的嗓音低下,低沉的嗓音繚繞於耳。睜開晶瑩的紫琉璃,傑索家族之首面目嚴肅的說著。「如果我刪除她的記憶的話,為什麼獨獨骸君沒有被忘記?」

妖艷異眸斥著笑意,輕聲地悶笑,似在嘲諷也在嗤笑。「白蘭說得沒錯,貝理絲卡諾的記憶並沒有被刪除。」順了順銀白柔順的髮絲,也順勢地拍去了燦金男子緊緊不放的手。

「但是……」爍燃著妖異,異色眼瞳不懷好意地環視著在場的眾人。抿唇而笑,他笑得刺目。





──記憶是否有缺損,這我們就不知道了。





「最後,彭哥列的各位。」清了清嗓音,紫琉璃再次揚起,噙著笑意,純白的男人說道。「對於小白柳怎麼復活的我一概不知,想要知道的話就去問她吧!」旋身,他來到了女人的身後。輕推了一把,女人步伐不穩的往前跌。

「白蘭,你可別太過分了。」回首怒瞪著身後笑得狡詐的男人,拍了拍過長的衣袖,毫無情緒的嗓音稍稍有了些起伏。「叫我來義大利難道就是為了這種事情?」不屑地悶笑著,長袖遮掩住了凋謝的笑花。








「愚蠢至極。」









或許是第一次在重逢中聽到如此長的句子,嗓音似乎變得陌生。字字如刃刺入他們的胸膛,疼痛陣陣地似蠱毒侵蝕著他們的心臟。

「如果可以的話,我情願一輩子不要再想起。」

冷酷無情,絲毫沒有意思憐惜。飄揚餘空氣中的銀白此刻有些冷冽,燦星眼眸不在閃爍著純真的光芒,渾沌佔據,虛無流轉於眼眸之中。




「忘記不忘記這種事情,是我的私事,沒有你們介入的空間。」





陣陣心悸傳來,惡魔的喃喃細語施展著蠱毒侵蝕著他們的意識。一股酸澀繚繞鼻頭,一股疼痛佔據心頭,一股歉意油然而生,一股不解擴散於胸。

手槍上膛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眨去了徘徊於眼中的迷濛,他們驚愕地發現冰冷的墨黑兇器抵在了銀白的腦門。而,身穿墨黑西裝的男子不知在何時就踏著迅速的步伐來到女人的身後。

驚覺到身後的黑影以及氣息,銀白的女人順深地閃躲過了墨黑的男子。一個側身的閃避到一旁,燦星眸警戒地凝視著突然拿出兵器的男人。「黃色奶嘴的彩虹之子……不、義大利第一殺手……」

「藥師寺白柳,妳果然是風的徒弟。」帽簷下的墨水眸瞇起,細長的眼眸勾勒出了不滿。低沉的嗓音如此的醉人,卻也蠱惑得危險。「雖然早在七年前就懷疑了,但是始終沒有證據。」

噙著醉人的笑意,義大利第一殺手將兇器的幽暗洞口對準了女人。「不過從妳剛剛的步伐,果然與風的一樣。」冷笑了聲,性感的薄唇吐露出了話語。「若不是風寄來的信件,我還真料不到。」寬大的手伸進墨黑的西裝中,一封樸素的信封樣入眾人眼簾。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悶哼的冷笑,白琉璃再次凍上寒冰,冰冷的溫度令人無法碰觸的領域。「反正只要我現在旋身離去,我再也不會踏上這片土地,而我與黑手黨之間的瓜葛也將此切斷。」凍人的話語,似閃爍著冰冽的刀刃。

看著愈來愈加冷漠的女人,原本靜默不語的黑手黨教父緩緩地張口,咽喉中的乾澀似灼熱的火炎在燃燒著他的食道。「妳、這是復仇嗎?」痛心,他感到了痛心。他想要哭,卻哭不出來。

他已經沒有淚可以流下。

「不,我說過了。過去的一切我早已遺忘的一乾二淨。」歛下眼簾,柔順的髮絲遮掩住了精緻的面龐。藏於陰影下的表情是什麼,他們看不到。或許是悲傷、或許是嘲諷。「並不是什麼失憶、或者發生什麼事故。」抬首,她揚起了苦澀的笑靨。

歪頭,銀白髮絲垂落於面龐。「隨著歲月的沖刷,有時候我都已經快要忘卻了那曾經的歡笑。」笑了聲,似在笑著自己的癡傻。「有時候在作夢時,總能聽到你們的聲音,但是我卻也會想到殘酷的畫面。」

「不想要面對的我,想盡了辦法去忘記過往。我嘗試著藉由恨與憤怒來忘記曾經存在的一切……」












──但,我才察覺,我恨不了你們。











「可以請你們向我,藥師寺白柳自我介紹嗎?」







#








拿著鍋鏟的魯斯里亞身穿著粉紅色蕾絲圍裙走出了廚房,陣陣香味飄然飛揚,惹得肚子發出陣陣飢餓的哀號聲。埋藏於墨鏡下的眼眸瞥見了男子的經過,順勢地叫住了男人。「史庫、趕快去把小白柳叫下來吧!」

「吵死了!不會自己去叫啊!」瞪大了眼眸怒瞪著發號施令,自稱為媽媽的泰國人妖。眼眸下有著淡淡地青黑,似乎是昨夜沒睡好的殘留痕跡。揉了揉凌亂的髮絲,男人一屁股地坐下。

「這可不行啊、現在可是你跟小白柳愛的相處時間啊!」揮了揮鍋鏟,魯斯里亞的臉上浮現笑靨。「真是害羞的孩子呢、明明七年前想念的要命,現在又在這邊耍彆扭。」

「喂喂喂──你夠了沒啊!」倏地起身,他猛烈地拍桌,將昨夜沒睡好的氣一次發洩出來。佇立於餐桌上的早餐全部受到了突如其來的驚嚇而跳起,有些躺著的杯子抬首怒瞪著男人。

「史庫瓦羅,噪音污染。」踏著緩慢的步伐,遮掩著面龐的男子從陰暗的一處走了出來。靛紫的髮絲垂落於面龐上,墨黑的衣裳位男子添增了一股無法言喻的神秘感。

「瑪蒙、你也知道的嘛,史庫瓦羅從昨天把小索帶回來時就已經心情很暴躁了。」笑嘻嘻的貴族王子踏著愉悅輕鬆的步伐進入了餐廳,而且還不忘投射出自己驕傲的匕首攻擊著同僚。

記得昨夜,在深夜時,史庫瓦羅氣急敗壞的帶著一身嫣紅的女人回到總部。原先以為可能是史庫瓦羅的床伴,但是在史庫瓦羅的說明下他們這才了解到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旋身,定眼一看,只見那個女人笑得輕柔。毫無雜質的笑靨以及眼眸令他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銀白的髮絲、燦星的眼眸,毫無疑問的,那個女孩回來了。在史庫瓦羅安定好了那個女人,他們急切地詢問著來由。

而史庫瓦羅回他們的,只有一句不知道。

毫無頭緒的他們卻也很樂觀的,不、說貼切一點,他們一點都不想要追究後片到底是何等詭異又複雜的故事。反正只要人還活著、還能呼吸就好了。











輕敲了門,發現毫無回應。史庫瓦羅不耐地嘖了一聲,推開了房門。只見,映入眼簾的是靜躺於柔軟被褥之間熟睡的女人。純真的睡顏、散落的髮絲,宛若掉入凡間的天使。

那一瞬,他失神。

不知不覺之中,他踏著腳步來到了床鋪旁。小心翼翼地,他坐上了柔軟的床鋪。他的外甥,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靜靜地沉睡著。披散的髮絲在枕頭上蜿蜒,空氣中只剩下淺淺地呼吸聲。

俯身,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柔順的髮絲,愛不釋手的梳理著。粗糙的大手撫上了潔白的嫩頰,彎腰,悄悄地,他在面上落下淡淡的一吻。

心中,有著說不盡的感覺急著蹦跳出來。壓下了內心的心悸、壓下的內心的不安,他放柔的視線凝視著沉醉於夢鄉的女人。曾經,他幻想過那個女孩會平安無事的回到他的面前。

但是,這七年內他等了又等,這才發現那種想法只是一種無意義的夢罷了。直到昨晚,他的願望成真了。那個女孩、不、那個女人現在正躺在自己的面前。

好不現實、好像幻覺,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過於詭異。曾經期望過的願望居然在此時成真,這令他驚愕不已。不過,也罷。珍惜此刻,才是最重要的事。

大手覆上纖細柔荑,他在上面落下輕輕一吻。










「歡迎妳回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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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谷彌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